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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在哪里,海在哪里

2016-10-30 14:59:39小毕 11916

毕友一言:

20年后,你会因为今天没做什么,而不是做了什么而悔恨。所以,抛开帆索,驶离安全港口,扬起风帆。去探索,去做梦,去发现。——马克.吐温

海在哪里,海在哪里

刚刚过去的一周,“中国航海第一人”郭川失联,牵动无数人的心,大家都在盼望着奇迹的发生,老船长的回家。茫茫大海,漫无边际,在长达数月的航行中,需要忍受着孤独、抑郁和恐惧的煎熬,这种冒险行为,在常人看来无异于“疯子”。很多人曾不止一次的问郭川: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挑战?他回答“因为海就在那里。”

面对死亡和失去,我们不禁要问,人生是什么?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怎样的人生才值得孤注一掷?古往今来,太多答案,也没有答案。或许,人生就是那一片海,时而狰狞,时而美丽,时而咆哮,时而平静,不论你向往,或是惧怕,她就在哪里,就在那里。等着我们扬起风帆,去探索,去做梦,去发现。

本周的“与自己对话”系列文章,我们向郭川致敬,向每一位人生的勇者致敬。特别推荐两篇文章,共赏共勉。


《执着的人是幸福的》

作者/郭川

总被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挑战?

今天是我完成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上岸两周年的日子。在我上岸后,我接受了很多媒体的采访。他们都会问我同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挑战。虽然大部分人对我做的事情表示钦佩,但是也会有人对我的冒险表示不理解,认为我太自我。

如果我是一个法国人或者英国人,我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更多的人可能会对我如何完成这样的挑战的细节感兴趣。

事实上,从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到你如何做到这样事,问问题的角度不同,而观念之间的距离却是一个几十年的差距。在过去的20年,我们在物质上的进步可谓神速,然而精神上的追求却似乎陷入了迷茫和困惑。

2013年5月10日,正在美国旧金山参加美洲杯帆船赛训练的瑞典船队阿特米斯号意外倾覆,船上北京奥运会帆船星级赛冠军英国人安德鲁·辛普森不幸身亡。36岁的辛普森是两枚奥运奖牌得主,除北京奥运金牌外,他还在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上获得一枚银牌。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当年曾代表比利时参加过奥运会帆船比赛,他在一份声明中说:“辛普森是一位非常有成就的帆船运动员和奥运选手,他是在对帆船运动的激情的追求中离世的。”

独立的思想,自由的精神,始终是我追求的一个境界。

挑战自我极限,拓展生命外延,填充生命空白。

从我的履历看,我与常人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同:获得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器控制专业硕士学位,我有自己的学术追求;考取北大光华管理学院,我也有向职业经理人跃升的职业规划。如果不是因为帆船,或许在我接下来的个人简历上,会写上某某公司总经理,首席执行官之类的头衔。

然而,突然有一天,这种单调的生活让我厌倦,我开始拼命拓展生命的外延,因此我去学开滑翔机、学习潜水、学习滑雪……用一切可能的方式挑战自我极限,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和“与年龄不符”的热情疯狂填充自己生命中的空白。

应该说,是帆船改变了我的后半生。感谢帆船,让我自由的灵魂得以释放,而我放荡不羁的内心也找到了皈依的地方。十五年来的帆船生活,让我对人生有了全新的思考,但这一切都要基于一个科学的态度和方法!

我的所为另类,因为帆船的魅力,也因忠于自我。

有人说中国人传统,习惯沿着父母或者社会铺就或者认可的人生轨迹前行,在与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自我纠结多年之后,我没有选择背叛梦想,背叛个性。

在这个传统的循规蹈矩的社会,我的所做所为更像是个另类:放弃富足的生活和成功的事业,投身于自己热衷的充满风险和挑战的高危竞技活动,而这一切,除了帆船的魅力,就是因为忠实于自我的勇气。

我在法国训练的这几年,生活非常简单。每天吃的东西都是千篇一律,我的团队到法国来看我的训练,非常吃惊。而我却感觉不到是在吃苦。因为我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这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全情投入的感觉。

保住真实的自我,人生本该立体而多彩。

有人说中国人保守,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情,我已过不惑之年,似乎应该循规蹈矩。但是在我看来,人生不应是一条由窄变宽、由急变缓的河流,更应该像一条在崇山峻岭间奔腾的小溪,时而近乎枯竭,时而一泻千里,总之你不会知道在下一个弯口会出现怎样的景致和故事,人生本该立体而多彩。

我也想对所有心怀梦想的人说:我今年50岁,十年前开始改变自己的人生,只要想改变,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只要内心保留住真实的自我,保留住那份对生活的执着。

希望我激励更多国人:不要轻易被安逸生活所困。

茫茫大海,漫无边际,在长达数月的航行中,我需要忍受着孤独、抑郁和恐惧的煎熬,我的冒险行为,在常人看来无异于“疯子”。而我和别人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些执着。所谓执着,就是不怕吃苦,不怕前面是未知还要把它当做追求的目标。我认为我是一个幸福的人,因为执着,我成就了我的梦想。

好奇与冒险本来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品性,是人类进步的优良基因,我不过遵从了这种本性的召唤,回归真实的自我。

希望不久的将来,中国人在精神上的进步会像物质上的增长速度一样快,也希望我的所作所能激励更多的中国人,走向海洋,勇于冒险,不要轻易被安逸的生活所困,让我们共同努力,重塑中国人的民族精神!


我的人生三段论

文/季羡林

人生

在一个“人生漫谈”的专栏中,首先谈一谈人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未可厚非的。

而且我认为,对于我来说,这个题目也并不难写。我已经到了望九之年,在人生中已经滚了八十多个春秋了。一天天面对人生,时时刻刻面对人生,让我这样一个世故老人来谈人生,还有什么困难呢?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但是,稍微进一步一琢磨,立即出了疑问:什么叫人生呢?我并不清楚。

不但我不清楚,我看芸芸众生中也没有哪—个人真清楚的。古今中外的哲学家谈人生者众矣。什么人生意义,又是什么人生的价值,花样繁多,扑朔迷离,令人眼花缭乱;然而他们说了些什么呢?恐怕连他们自己也是越谈越糊涂。以己之昏昏,焉能使人昭昭!

哲学家的哲学,至矣高矣。但是,恕我大不敬,他们的哲学同吾辈凡人不搭界,让这些哲学,连同它们的“家”,坐在神圣的殿堂里去独现辉煌吧!像我这样一个凡人,吃饱了饭没事儿的时候,有时也会想到人生问题。我觉得,我们“人”的“生”,都绝对是被动的。没有哪一个人能先制定一个诞生计划,然后再下生,一步步让计划实现。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就是佛祖释迦牟尼。他住在天上,忽然想降生人寰,超度众生。先考虑要降生的国家,再考虑要降生的父母。考虑周详之后,才从容下降。但他是佛祖,不是吾辈凡人。

吾辈凡人的诞生,无一例外,都是被动的,一点主动也没有。我们糊里糊涂地降生,糊里糊涂地成长,有时也会糊里糊涂地夭折,当然也会糊里糊涂地寿登耄耋,像我这样。

生的对立面是死。对于死,我们也基本上是被动的。我们只有那么一点主动权,那就是自杀。但是,这点主动权却是不能随便使用的。除非万不得已,是决不能使用的。

我在上面讲了那么些被动,那么些糊里糊涂,是不是我个人真正欣赏这一套,赞扬这一套呢?否,否,我决不欣赏和赞扬。我只是说了一点实话而已。

正相反,我倒是觉得,我们在被动中,在糊里糊涂中,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我劝人们不妨在吃饱了燕窝鱼翅之后,或者在吃糠咽菜之后,或者在卡拉OK、高尔夫之后,问一问自己:你为什么活着?活着难道就是为了恣睢的享受吗?难道就是为了忍饥受寒吗?问了这些简单的问题之后,会使你头脑清醒一点,会减少一些糊涂。谓予不信,请尝试之。

再谈人生

人生这样一个变化莫测的万花筒,用千把字来谈,是谈不清楚的。所以来一个“再谈”。

这一回我想集中谈一下人性的问题。

大家知道,中国哲学史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争论问题:人是性善,还是性恶?这两个提法都源于儒家。孟子主性善,而荀子主性恶。争论了几千年,也没有争论出一个名堂来。

记得鲁迅先生说过:“人的本性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记错了,由我负责)这同中国古代一句有名的话,精神完全是一致的:“食色,性也。”食是为了解决生存和温饱的问题,色是为了解决发展问题,也就是所谓传宗接代。

我看,这不仅仅是人的本性,而且是一切动植物的本性。试放眼观看大千世界,林林总总,哪一个动植物不具备上述三个本能?动物姑且不谈,只拿距离人类更远的植物来说,“桃李无言”,它们不但不能行动,连发声也发不出来。然而,它们求生存和发展的欲望,却表现得淋漓尽致。桃李等结甜果子的植物,为什么结甜果子呢?无非是想让人和其他能行动的动物吃了甜果子把核带到远的或近的其他地方,落在地上,生入土中,能发芽、开花、结果,达到发展,即传宗接代的目的。

你再观察,一棵小草或其他植物,生在石头缝中,或者甚至压在石头块下,缺水少光,但是它们却以令人震惊得目瞪口呆的毅力,冲破了身上的重压,弯弯曲曲地、忍辱负重地长了出来,由细弱变为强硬,由一根细苗甚至变成一棵大树,再作为一个独立体,继续顽强地实现那三种本性。“下自成蹊”,就是“无言”的结果吧。

你还可以观察,世界上任何动植物,如果放纵地任其发挥自己的本性,则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哪一种动植物也能长满塞满我们生存的这一个小小的星球地球。那些已绝种或现在濒临绝种的动植物,属于另一个范畴,另有其原因,我以后还会谈到。

那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哪一种动植物——包括万物之灵的人类在内——能塞满了地球呢?

在这里,我要引老子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造化小儿——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他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不信什么上帝,什么天老爷,什么大梵天,宇宙间没有他们存在的地方。

但是,冥冥中似乎应该有这一类的东西,是他或它巧妙计算,不让动植物的本性光合得逞。


三论人生

上一篇《再论》戛然而止,显然没有能把话说完,所以再来一篇《三论》。

造化小儿对禽兽和人类似乎有点区别对待的意思。它给你生存的本能,同时又遏制这种本能,方法或者手法颇多。制造一个对立面似乎就是手法之一,比如制造了老鼠,又制造它的天敌猫。

对于人类,它似乎有点优待。它先赋予人类思想(动物有没有思想和言语是一个有争论的问题),又赋予人类良知良能。关于人类本性,我在上面已经谈到。我不大相信什么良知,什么“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是我又无从反驳。古人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几希”者,极少极少之谓也。即使是极少极少,总还是有的。我个人胡思乱想,我觉得,在对待生物的生存、温饱、发展的本能的态度上,就存在着一点点“几希”。

我们观察,老虎、狮子等猛兽,饿了就要吃别的动物,包括人在内。它们决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决没有什么良知。吃的时候,它们也决不会像人吃人的时候那样,有时还会捏造一些我必须吃你的道理,做好“思想工作”。它们只是吃开了,吃饱为止。人类则有所不同。人与人当然也不会完全一样。有的人确实能够遏制自己的求生本能,表现出一定的良知和一定的恻隐之心。古往今来的许多仁人志士,都是这方面的好榜样。他们为什么能为国捐躯?为什么能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鲁迅先生所说的“中国的脊梁”,就是这样的人。孟子所谓的“浩然之气”,只有这样的人能有。禽兽中是决不会有什么“脊梁”,有什么“浩然之气”的,这就叫做“几希”。

但是人也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人能够做到,有的人就做不到。像曹操说:“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他怎能做到这一步呢?

说到这里,就涉及伦理道德问题。我没有研究过伦理学,不知道怎样给道德下定义。我认为,能为国家,为人民,为他人着想而遏制自己的本性的,就是有道德的人。能够百分之六十为他人着想,百分之四十为自己着想,他就是一个及格的好人。为他人着想的百分比越高越好,道德水平越高。百分之百,所谓“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是绝无仅有。反之,为自己着想而不为他人着想的百分比,越高越坏。到了曹操那样,就算是坏到了顶。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人,普天之下倒是不老少的。说这话,有点泄气。无奈这是事实,我有什么办法?

(来源:《季羡林自选集——谈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