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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是如此值得眷恋,我们还是再次离开

2015-03-05 13:35:39文/芝麻 11320

  【毕友导读】当假期接近尾声,走了亲戚、见了同学,发了红包、吃了年饭,打了扑克、玩了麻将,唱一首故乡的云,我们再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发,再次离家。但人虽在异乡,家却始终是我们心里最温软的那个城堡,用柔韧的力量,抵挡了外面的风雨刀枪。

  春节前,给家里打电话。老妈问什么时候回来呀,这么久没回,就想看见一下。老爸说,要不你们别回来了,春运期间人多,又挤又累,错开高峰期再说。

  可是,都过年了,这个时候不回家,还有什么时候能回呢。

  自从上大学离家,回去得真不多。休假本来就比挤牙膏难得多,还有上天入地的鸡毛蒜皮要应付,一个忙字,说出来很奋斗的样子,多理直气壮啊。

  家已经成为老家,像个度假村、收容所、疗养院,累了烦了病了才想到它。年味也是越来越淡了,鞭炮舞龙舞狮都少了,但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说话,这个传统还是雷打不动。

  回家好说,票不好找。像我一样的回乡客那么多,要托熟人加高价,电脑前准备刷屏秒抢,或者绕道泰国香港,千辛万苦弄一张机票船票火车票,千里迢迢、顶风冒雪才能回到阔别的家。

  这么辛苦回家,为的是啥?是面对面叫一声爹妈,见一见花开几朵、各表一枝的老伙伴,说一说土得掉渣的非普通话。

  回家的路,是卸妆、洗心、去镀金的过程。老板、客户、人脉、事业、梦想,随着飞机火车前进,那些一层层加上去蜗牛般的外壳,一件件退下来。茱莉亚要变成朱小芳了,张总李总要变成福伢子贵妹子了,孩子的爸妈要变成爸妈的孩子了。耳边的风吹着褪去你的包装,笨拙而朴实的本我露出来。

  北上广深,伦敦纽约,可能已经已经有了一盏等你的灯。但只有回到这个家,你才是孩子,才像个婴儿,自然舒展,不需要做大人。想吃什么就说,想睡懒觉就睡,在坚强了二三十年后,还能柔软下来向父母撒娇。

  家里有什么呢?有亲妈做的饭菜。腊肉啊干鱼啊,是关于家饥渴而具体的念想。家里有坛子里的酸萝卜,路边摊的米粉,有有菜味的小白菜。各种小时候不觉得了不起、大了却想疯了的味道,在眼前盘旋,喉咙里像有只手伸出来要抓着吃,馋得不想掩饰。什么满汉全席、厨神出品都是浮云,最懂肠胃的特供,只在家里。

  家里还有安心。多年饱受失眠的困扰,一沾上妈妈做的桔皮枕头,心无杂念地就自愈了似的。那些盘旋在脑子里的事,好像突然就清了场,天大的麻烦也不怎么地了。什么自我、前程、星座、运势,都失了职似的,不用去分析预测,纠结忐忑。此刻,我身处安全的家,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这就是我曾那么断然离开、要远走高飞的地方。少小离家老大回,不离家、不老大都不可能知道,做一个留守的“土包子”原来这么福气,可以说着方言,守着爹妈,是何等幸运。

  家乡是如此值得眷恋,可是我们选择了离开,变成了“外面的人”。转了一大圈才知道,遭洋罪其实蛮难受、接地气才是真酸爽。

  但此时,我和家之间,已经隔膜了二十年不同的味道,虽然砸吧得出儿时的麦乳精板蓝根,但也掺杂了各种咖啡巧克力。就像刷遍微信群里文科博士的回乡写实,那种复杂的交织,读起来真实又矫情。

  过年对着庄稼地说情怀,就像情人节把椰菜扎成花一样,是搭错了线,当不得真。你看到刀耕火种,我看到田园牧歌;油菜花开了你在寻思能榨多少油,我在想摆个怎样的pose自拍,锥子脸还是双眼皮出镜,才衬得起这一地的黄背景。

  不管人在哪里,刷新闻抢红包的速度是同步的。京东老板带着奶茶妹妹回乡的消息,又上了头条。据说他给村里650个60岁的老人每人一万块的红包,光这“一点点心意”就花了六百多万。这样的手笔,在哪儿都是重大利好。红包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兑换的希望,文科博士你说油菜飘香金风送爽,那有点抽象。

  可是,你我都可能是京东的买家,卖家老板却只有刘强东。大部分的我们,一份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起来亮丽光鲜,但房价飙升物价飞涨,过得其实也很局促。

  我这个还乡却没有衣锦的人,带着一身痛一身肥肉回来,在这样的消息面前,更不淡定地读懂了近乡情怯。自己的同学和老妈的学生陆续来访,在“哎呦,好多年不见了!”的开场白中,一场叙旧就此拉开序幕。

  “张三啊,还记得不?经常被罚站的那个调皮鬼嘛。自己开车回来了,卡宴,说是一部车要一百多万!他们到底做什么,怎么那么有钱啊?”

  “李四家搞得好,修四层楼花了快两百万,家里装了电梯,车库的卷帘门是自动的,还专门从家门口修了条路。啧啧,原来大学都没考上呢。”

  “王五那个小子,说是移民美国还是加拿大了,跑那么远去干什么,回来一趟多不容易啊”!

  Balabala。老家一点都不“老”。小街穿梭着各种牌子的汽车,穹顶之下尾气跟大城市一样重;路上的小年轻穿着露肉的牛仔裤,马路边有范冰冰的广告牌;谈的都是皇城根下的政经大事,空气中一样有人民币的味道。

  我这个不那么成功的人,窘迫得恨不得连夜启程。

  离家的我们,已经顺理成章承担了“搞出点名堂”的期望。我自以为还是个大孩子,但已经没有权利懒和赖,理所当然应该顶天立地。没出息就不能任性,哪怕你在自己家里。

   单不单身、结没结婚、孩子多大、赚多少钱、级别多高,这些都是硬指标。开不开心,吵不吵架,过得好不好,好像没那么重要。看得见的生活质量,有简单直观的评判标准,车子、房子、手表、包包,是不是最新款的手机,有没有最厚实的红包。

  我又置身于一场军备竞赛,停不下来。我以为暂离的是繁华喧嚣,扑向的是田园牧歌,但这世界早已连接一切,逃避不了的竞争无处不在。

  但这怎么能怪他们呢。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想赢。

  现实并不会绕过这田园牧歌。还乡却不衣锦,就像年糕没有糖,少了让人兴奋甜蜜的味道。游子把故乡当成安放身心的温暖怀抱,父老乡亲还会像严格的老师,查成绩、给分数、排名次,评出三好学生。

  当假期接近尾声,走了亲戚、见了同学,发了红包、吃了年饭,打了扑克、玩了麻将,唱一首故乡的云,我们再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发,再次离家。

  人在异乡,家始终是我们心里最温软的那个城堡,用柔韧的力量,抵挡了外面的风雨刀枪。再顺利的日子,麻烦也少不了。即便只是挣一份暖衣饱食的生活,也需要拼尽全力。

  可是,故乡已成他乡,他乡已成主场。家乡是如此地值得眷恋,可是我们还是选择了再次离开。